上元已过欲收灯,城郭游人一倍增。望着街头窜动的人头,石亨市纪委监委驻英景集团纪监组书记于廉宽慰了几句电话那头的媳妇,微微仰头看了一眼窗前青松上未化完的积雪,转身坐下继续整理起案头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听到办公室门传来叩叩两声响儿,于廉抬头一看,进来的人可不就是“老熟人”崇文公司的副总徐贞嘛。徐贞一脸笑容,张头望了望四周,鼠头鼠脑般向于廉打了个招呼,随即便弯腰将礼品袋放至门后,拎起桌上的热水壶,极为自然地走向前为于廉满上了杯中的茶水。
于廉往后仰了仰,摘下脸上的眼镜,捏着后颈,笑着道:“徐总,贵客啊,是什么风把您吹到了我这儿?”
徐贞朝着于廉佯装憨厚:“我这不散步经过这儿,想着好久没有见到您了,来给您拜个晚年嘛,这不是……”
于廉递了一杯水给徐贞,看了眼门后的礼品袋,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可不好拿来,快拿回去。天也不早了。”
徐贞看着门后的礼品袋,忙道:“您的谆谆教导我一直铭记在心,可不敢给您送礼。当时对您多有顶撞,年前到现在,一直没有机会能遇上您,还希望于书记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会儿是给您赔礼道歉来了。”他很是认真的鞠了一躬,接着笑道:“还望于书记您能原谅我的冒犯。现在的确也很晚了,您肯定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我请您吃个赔礼饭,还望于书记能赏个脸,就小馆子,家常菜。”
于廉正准备拒绝,儿子于杰的声音传来:“爸,妈让我给你送点饺子来,你最喜欢的牛肉馅儿的饺子。”话音刚落,于杰放下保温盒,又紧着说道:“徐叔叔,这么晚了,刚才您还在我们家,这会儿您就到这儿了。爸,你先趁热把饺子吃了。”于廉听着儿子的话,倒是有些惊讶徐贞竟是从自己家来。于杰指着门口的礼品袋说道:“爸爸您之前出差,徐叔叔连带着几天上门找您。这不刚在家里听说您晚上加班,就过来了。”
徐贞丝毫没有被拆穿“散步而来”的窘迫,倒是拿起门后的礼品袋:“这里面,都是我出差新疆,带回来的特产,都是上好的牛肉。当地买的,便宜,这不想着这段时间有机会一定会上门拜访您,就当是全个礼数。”
于廉当下就收起了脸上的笑色,“看来年前谈话,是我工作还有没做到位的地方。”徐贞连忙摆手,说着:“这是礼数,都只是吃的东西,能收下能收下的。”说着就把礼品袋往于杰手上塞,于杰可是不敢,连连倒退,摆手拒绝。
于廉低头吃了口饺子,缓缓说道:“徐总,你先坐下来喝口水。之前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那都是我的工作。”
“这不,于书记上任以来,亲力亲为,明天招投标现场想来还会遇上于书记您,所以我就……”
于廉听着恍然大悟,眉头皱了起来,严肃道:“徐总您参加的招投标应该也不少了,应该知道我们参与进招投标环节,是监督整个招投标前中后不出现违规违纪违法行为。其他的,不是我们的工作范围,不会染手,更不会插手。”
徐贞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抿了下嘴,道“这我肯定是相信于书记的为人的,大家也都知道于书记的为人,那是个顶个的好。我就是正好路过,这些牛肉都是些小东西,拿来给您尝尝的。”
于廉见他还要说些什么,摆了摆筷子夹着的牛肉饺,打断道:“牛肉啊,我有,还是我媳妇亲手包的呢。别说是送牛肉了,你就是送的大米,那我也是不能收的。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我是绝对不会收的。”
于杰看着自己爸爸的语气是越来越加重,挺了挺身子,接过话道:“徐总,我爸常说:己不正,焉能正人。于廉这个名字,尤其干的还是纪委的这份工作,一定要记住的就是明朝名臣于谦的‘为国办事心应忠,做官最怕常贪功。辛劳本是分内事,拒礼为开廉洁风’,要做到的就是‘绢帕蘑菇及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只要东西是别人的,不论值不值钱,反正就是啥都不能拿,小节不拘,会大节不保。爸,你说是不是!”
徐贞心里不屑一顾,反正是不信,心想反正东西也塞给你儿子了,还是先回去吧。于是,徐贞拎着礼品袋,嘴里说着:“对对对,是我的不是,我这就把东西带走。于书记,您慢慢吃,我就先走了。明天招投标现场见!”说完,徐贞带上办公室门就走了。
于杰心里沾沾自喜,觉得也就不过如此嘛。走到窗户边看着徐贞把东西拎上车,开车扬长而去,便问他爸:“这人来家好几天,妈妈和他说了好几次,还是拿着东西继续去我们家。这人明天还参加招投标?歪门邪道,还想中标?中不了才好呢!”
“于——杰!”于廉听着,筷子一顿,转过身,严肃地教育到:“说话的基本礼貌呢!不要搬弄是非,祸从口出!能不能中标看中的是一家公司的实力资质和出价,和代表人为人处世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这不是我的工作内容,他今天来找我提及这个事情就是不合规的。”
“我错了,爸爸。”于杰识趣的承认了错误。于廉看着已经上大一的儿子,又慢慢说起了名臣于谦的故事,讲起了他的廉洁、他的忠诚。于杰忍不住嘟囔:“他还最后被诬陷,砍头了呢。”
于廉转过身,看了自己儿子好几秒,认真的说着:“你爸爸是一名党员,信仰的是共产主义,忠诚的是党和人民。守持廉德,俸外无取。为共产主义事业抛头颅洒热血是我的誓言。社会主义国家,没有第二个明英宗。”于廉忽然看见儿子口袋里的红包,指了指,问道:“家里来亲戚啦?多大个人了,还收红包?”
于杰嘴里嘟囔着:“没啊。”手却是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楞了一下,开始骂骂咧咧道:“肯定是刚才姓徐的……”
于廉接过红包,拍了拍儿子的背,叮嘱着于杰回去路上小心积雪。于杰本还想说点什么,但于廉再次挥了挥手,他只得提起收拾好的保温盒走了。
于廉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此时,刚到家的徐贞,翘着二郎腿,乐呵呵的抽着烟,心想自己的事情应该能成。于八股,以后还要继续打好关系,谁让他是新上任的驻英景集团纪监组书记,要是不好相处,哼!
第二天上午十点,英景集团招投标会如期进行,于廉没到场。投标结束后,徐贞刚到公司便被门卫喊住,收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顿时是气急败坏,久久不能平复,心想着早晚要他于廉好看。
于廉中午回家吃午饭,倒是给于杰惊了一下,想着今天这个招投标会这么快就结束了,便顺口问了一句。于廉笑了笑,回:“我就不太合适再去参加了,让其他两位同事去了。”于杰坐在餐桌旁不由的压低声音问:“那昨天,那个红包咋办的?”
于廉笑着看了一眼儿子,“我上午去了下党风办,上交了,交完又把礼品礼金上交登记表给徐贞送了一份。”
于杰竖起大拇指,却又忍不住问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不能悄悄的还回去吗?”
于廉淡定的看了一眼儿子,不紧不慢的说:“在清正上瞻前顾后,清廉就会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要的就是坚决地拒、一拒到底的鲜明态度,这不是拉锯战。看看被抓起来的贪官,多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从收受“小礼物”、接受“小恩惠”开始一点点思想滑坡,小节失守,最后就是铁窗泪。”
于杰点了点头,肯定道:“确实是。想那徐贞也不是那诬陷害死于谦的徐有贞,也害不了你这于廉。”
于廉不由感叹,儿子受自己影响,对那段历史倒是熟悉,边摆着碗筷边说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党领导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敢于善于斗争、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正风反腐是我们必须做到的。党员干部清正为官,政府才有清廉形象;政治生态清明,社会才有清明之态。”
于杰看了看窗外的青松,转头朝他爸爸狠狠点了个头:“打铁还需自身硬,‘老虎’、‘苍蝇’一起抓,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很远的。”说完,跑去厨房为他妈妈打下手去了。于廉靠在椅子上,看着老婆和儿子忙碌的身影,缓缓翘起了嘴角。(张金花)